圣朝瑞日丽中天,淑节青阳遍九埏。百二关河开锦绣,三千龙虎护幽燕。
幽燕士女多婉娈,丰镐繁华同眷恋。但愿吹笙学跨鸾,岂惜缠头买歌扇。
晓漏铜龙报早春,升平景物验芳辰。太史书云呈玉叶,将军履剑动勾陈。
岭外条风应,寰中淑气臻。文从星汉转,治逐斗杓新。
斗杓星汉回蒙汜,象管鸾笙喧戚里。罗浮山上早梅开,上苑林中丛杏美。
共道朝来斗綵春,谁知腊里偷寒芷。春气竞萌芽,春光照碧沙。
枯崖藏翠草,古木发琼葩。渭水桥边千万户,武陵源上两三家。
流风一溯龙地遍,往日关河如自变。水濯黄金条,庭抽青玉线。
江云黯黯度游龙,江雪融融湿飞燕。飞燕翩翻上画梁,游丝杂沓卷垂杨。
朱门锁后谁冲钥,衡宇开斜亦透香。沉吟报道春将度,侠客妖容满前路。
锦带珠缨络玉骝,银丝铁网妆瑶辂。连星宝剑耀豪情,映日金环试娇步。
金环宝剑望荧荧,驱车策马不曾停。何处依微开别墅,何处阴深度远坰。
龙鞭轻指点,宝勒近丁宁。相看一水隔,并笑百花明。
仙郎此去同谁伴,浮英落缕愁将半。丹衢九道接层楼,紫陌千条横广汉。
磴路复崖雪未晞,铜沟暖渚冰先泮。为寻春色倚嵯峨,谁料春心系茑萝。
驱驰岂限金川水,窈窕还临宝镜波。北郭招寻少,南原结伴多。
同为斗草戏,齐作采兰歌。相顾红颜私懊恼,人生安得长美好。
去年花比今年饶,今年春比去年早。闻道宫城辇道东,罗裳杂遝拂春风。
洲边秾李不同白,洞口夭桃一样红。荼蘼架上双栖鸟,杨柳溪头并戏鸿。
荷衣新试浅,柏盖旧成丛。漱水珠光射,搴衣雪窦通。
行行更向曲江浒,两岸落花急带雨。青萍碎出日还浮,弱荇微牵风辄舞。
锦瑟佳人娇上春,吹笙王子结成邻。有情飞鸟能相顾,无意游蜂祇自嗔。
双双蛱蝶衔须并,怯怯鸳鸯比翼频。抽手为郎折江芷,更上一枝春更美。
丛棘牵裳步却难,凌波度袜泥防滓。但取嫣妍效妾欢,何辞婉转为君死。
箫鼓中流发浩音,桂棹轻移傍绿阴。高冠斗出峰为玉,长袂斜开缕作金。
金缕垂杨但一色,水底龙文曲更直。葡萄樽满几倾红,竹叶杯乾仍送碧。
锦带同心结,香袿连理织。眼前一片欢,别后庸相识。
迟迟落日挂春晖,只可探春满袖归。芳潭紫萼携来重,碧沼朱英揽不违。
归鞍突隘关前毂,冉冉红尘散金谷。翡翠支持草际深,珊瑚错落花中蹴。
止水犹含旖旎香,竹梢尚系轻盈縠。寂寞空林野鸟啼,凄凉暮雨玄猿哭。
目极萧然怅远游,早春何地不消愁。亦有花间题纨扇,亦有袖里觅银钩。
亦有从前已对蟾蜍月,亦有别后新添鳷鹊楼。始信太平多景象,迟日烟云古晃朗。
绿鬓偏多绮靡情,朱门别具豪华赏。独有经行客子悲,敝裘已破黄金资。
风流不减张京兆,雅尚真追向子期。琴心懒奏凤凰曲,彩笔羞裁芍药诗。
茫茫天地一何大,石涧飞虫递鸣籁。轻风不散望乡愁,细草长萦行野嘅。
祇有南枝字合欢,谩说忘忧树北背。尘生莱甑肯求怜,病处牛衣徒自悔。
振翮何时入御堤,止林还借一枝栖。手调商鼎盐梅和,曲应虞弦舞袖低。
涸鲋亦思回润辙,枯杨犹自发荣稊。春风一夕能相识,鹰作鸠声亦解啼。
经,常道也。其在于天,谓之命;其赋于人,谓之性。其主于身,谓之心。心也,性也,命也,一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其应乎感也,则为恻隐,为羞恶,为辞让,为是非;其见于事也,则为父子之亲,为君臣之义,为夫妇之别,为长幼之序,为朋友之信。是恻隐也,羞恶也,辞让也,是非也;是亲也,义也,序也,别也,信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
以言其阴阳消息之行焉,则谓之《易》;以言其纪纲政事之施焉,则谓之《书》;以言其歌咏性情之发焉,则谓之《诗》;以言其条理节文之着焉,则谓之《礼》;以言其欣喜和平之生焉,则谓之《乐》;以言其诚伪邪正之辨焉,则谓之《春秋》。是阴阳消息之行也,以至于诚伪邪正之辨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夫是之谓六经。六经者非他,吾心之常道也。
是故《易》也者,志吾心之阴阳消息者也;《书》也者,志吾心之纪纲政事者也;《诗》也者,志吾心之歌咏性情者也;《礼》也者,志吾心之条理节文者也;《乐》也者,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春秋》也者,志吾心之诚伪邪正者也。君子之于六经也,求之吾心之阴阳消息而时行焉,所以尊《易》也;求之吾心之纪纲政事而时施焉,所以尊《书》也;求之吾心之歌咏性情而时发焉,所以尊《诗》也;求之吾心之条理节文而时着焉,所以尊《礼》也;求之吾心之欣喜和平而时生焉,所以尊《乐》也;求之吾心之诚伪邪正而时辨焉,所以尊《春秋》也。
盖昔者圣人之扶人极,忧后世,而述六经也,由之富家者之父祖,虑其产业库藏之积,其子孙者,或至于遗忘散失,卒困穷而无以自全也,而记籍其家之所有以贻之,使之世守其产业库藏之积而享用焉,以免于困穷之患。故六经者,吾心之记籍也,而六经之实,则具于吾心。犹之产业库藏之实积,种种色色,具存于其家,其记籍者,特名状数目而已。而世之学者,不知求六经之实于吾心,而徒考索于影响之间,牵制于文义之末,硁硁然以为是六经矣。是犹富家之子孙,不务守视享用其产业库藏之实积,日遗忘散失,至为窭人丐夫,而犹嚣嚣然指其记籍曰:「斯吾产业库藏之积也!」何以异于是?
呜呼!六经之学,其不明于世,非一朝一夕之故矣。尚功利,崇邪说,是谓乱经;习训诂,传记诵,没溺于浅闻小见,以涂天下之耳目,是谓侮经;侈淫辞,竞诡辩,饰奸心盗行,逐世垄断,而犹自以为通经,是谓贼经。若是者,是并其所谓记籍者,而割裂弃毁之矣,宁复之所以为尊经也乎?
越城旧有稽山书院,在卧龙西冈,荒废久矣。郡守渭南南君大吉,既敷政于民,则慨然悼末学之支离,将进之以圣贤之道,于是使山阴另吴君瀛拓书院而一新之,又为尊经阁于其后,曰:「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阁成,请予一言,以谂多士,予既不获辞,则为记之若是。呜呼!世之学者,得吾说而求诸其心焉,其亦庶乎知所以为尊经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