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良

戴良

(1317—1383)元明间浦江人,字叔能,号九灵山人,又号云林。通经、史百家暨医、卜、释、老之说。初习举子业,寻弃去,学古文于黄、柳贯、吴莱。学诗于余阙。元顺帝至正十八年,朱元璋取金华,召之讲经史。旋授学正。不久逃去。顺帝授以淮南江北等处儒学提举。后避地吴中,依张士诚。见士诚将败,挈家泛海,抵登、莱。欲行归扩廓军,道梗,侨寓昌乐。元亡,南还,变姓名,隐四明山。明太祖物色得之,召至京师,试以文,欲官之,以老疾固辞,忤旨。逾年自杀。良为诗风骨高秀,眷怀宗国,多磊落抑塞之音。有《九灵山房集》。

人物生平

  初次邂逅

  元至正十八年(1358),朱元璋攻占婺州,戴良与胡翰等人被朱元璋从山中招回,为朱元璋陈述治世之道。至正十九年正月,朱元璋授戴良为学正。又一年,至正二十年(1360),宋濂与刘基、章溢、叶琛同受朱元璋礼聘,尊为“五经”师。和尚出身的朱元璋并没有把在元朝做过官的人(戴良当过月泉书院山长)视为异类,他一点也没有歧视前朝旧臣的意思,更何况这批人是理学大师朱熹的正宗传人。

  在所有这些大师中间,朱元璋最看重的是宋濂宋潜溪和戴良戴叔能。这两人不仅承继了程朱理学流传百年的正统,而且道德和文章并传,世上对他们的成就津津乐道,谓之:“戴叔能、宋潜溪辈,又得朱子之文澜,蔚乎盛哉!”

  朱元璋任用宋濂很顺利,没有什么花絮可记,似乎宋濂一直在等着朱元璋,朱一声召唤,宋就应声而至,从此再不离心离德。而朱元璋和戴良的几次会面就有点跌宕起伏,很富有戏剧性了。

  两人的第一次会面可以看做是“蜜月”。周文穆《识小编》云:“太祖驻兵金华,戴良入见,首陈天象之利,人心之归,顺天应人之举,正唯其时。上大悦,至夜忘寝。”

  戴良何许人也?能让杀人不眨眼的大明王“悦”成这样!

  想知道戴良,先不妨了解一下他的先生柳贯。柳贯,浦阳人,字道传,“器局凝定,端严若神,尝受性理之学于兰溪金履祥,必见诸躬行。自幼至老,好学不倦,凡六经、百氏、兵刑、律历、数术、方技、异教外书,靡所不通。作文沉郁、舂容,涵肆、演迤,人多传诵之”。

  这样的先生教育出来的当然不会是孬种。戴良“神气爽朗,美须髯,不妄喜怒,终日危坐无惰容”;“生平嗜读书,虽祁寒盛暑,恒至夜分乃寐。故天文地理医卜佛老之书,靡不精究”;“诗名遂雄视乎东南矣”!

  难怪朱元璋对戴良相见恨晚,他不但请他讲史,而且封他为“学正”,他要请戴老师教导他的子弟和亲信们,要造就一批大明朝未来的栋梁。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刚刚离开金华,不识好歹的戴良竟然就“逸去”了。留给大明开国皇帝的只是一个飘忽的背影。

  《织小编》纪录戴良的弃官而走很有情趣:“良忽心悸,乃遁去。”他想起朱元璋时竟然会“心悸”,可见已经厌恶到了什么程度。

  也许应了那句“越是得不到的,就越珍贵”的老话,朱元璋对戴良却是念念不忘了。和刘伯温谈天,他的评价是:“似不及前日戴良。”“叹息久之,盖惜良之去也。”过了几年,明朝天下底定,朱元璋“欲招致遗佚制礼作乐,复谓沐英言:‘戴良学博才赡,问无不知’”。沐英叹着气告诉他,戴良逃得找不到了。朱元璋竟然命令各郡县把所有元朝的“耆硕”都开名单报上来,凡是不肯来应征的斩他的头。

  平心而论,当皇帝的对一个知识分子重视到如此地步,也算得上求贤若渴了。偏偏戴良丝毫不领情,他完全没兴趣做朱明朝的官,认为这是失节,是丢人现眼、愧对世人的事,将是自己人格上的一个污点。

  躲避征召

  让朱元璋窝火的还在后面,戴良遁走以后,竟然在47岁的年纪上应张士诚的引荐做了元朝的“儒学提举”。而且,偷偷跑到苏州上任去了。这一年是元至正22年(1362),离元朝最后覆灭的至正28年(1368)还不到六年。

  这真是个古怪的老头,他毫不犹豫地从通往光明的康庄大道上跳下来,跨上了通向黑暗的独木桥。

  这远不是古怪行为的终结,在看到张士诚没有前途以后,他又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渡海北上,闯过黑水洋,找元军去,他要为元朝的中兴鞠躬尽瘁。

  他的努力当然没有成功,一个将要覆灭的朝代就是一座崩塌中的雪山,没有人能够挽崩山于既倒,哪怕你是戴良——他甚至没有找到元军,大元帝国在第二年就寿终正寝了。

  古怪在继续。明朝建立,戴良的一班朋友宋濂、胡翰、苏伯衡、王袆等都入仕为官,戴良却选择了一条“岩居穴处、深自韬晦”的道路。他躲进了四明山的深处,一时间连家人也不知他的去向。

  戴良这样做,还是为了躲避朱元璋的征召,哪怕朱已是“今上”,戴良还是不肯出来做官。

  而朱元璋也是一如既往地要找到戴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过了漫长的十五年以后,明太祖终于找到了戴良并如愿把他征召到了京城。

  这应该是明太祖和戴良的“第二次握手”,这一次两人的地位发生了巨大变化,戴良已经是一个66岁的老头,长期的隐居生活让他形容枯槁,而朱元璋则已是九五之尊,似乎每一根胡须都透露出威严。

  顺便说一句,戴良到京城的前一年,即洪武14年,当了十多年明太祖亲信,曾被太祖誉为“开国文臣之首”的宋濂已经在四川死于流放途中。他虽然死了,还算运气不错,因为他本来是要被杀头的,只是因为马皇后为他求情,才算没有身首异处。

  朱元璋的无情和暴戾已经开始使臣下不寒而栗,谁都知道,在皇上面前,哪怕是一点无心的失礼都会是泼天的大祸。

  而只有这个古怪的戴良,毫不顾忌地继续他的违拗!

  “洪武壬戌,以礼币征先生至京师,即日召见,试文词若干篇,命大官予膳留,会同馆名公巨卿见无虚日,甚或以师礼致之。既而上欲用先生……”

  实在找不出可以批评太祖爷的理由,用大礼和金币把你请来,一来就召见,见了又请你吃饭,然后安排宿在会馆中,每天令王公大官们轮番来陪你说话,皇帝还把你当作老师,要重用你。你还想怎么样?

  “以老疾固辞”!戴良说,我老了,不中用了,身体又不好,不堪大用,我不当官!这话说了不止一遍。

  这是一次地位悬殊的“求婚”,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当今皇上百般讨好已经风烛残年的老学究,而自喻为“既同丧家狗,亦类焚巢燕”的这位却正眼都不瞧一下,什么地位、权力、金钱、名声在他眼中全如粪土!

  令人惊诧的是,这场“求婚”竟然经历了近二十年,当我们站在历史的高处,再回望这段求贤与拒仕的剧情时,除了感叹戴良“无道不仕”的节操和风骨,也不得不为明太祖朱元璋锲而不舍的“伯乐”精神叫一声好。

  暴卒狱中

  洪武十六年(1383)四月十七日,戴良“暴卒,盖自裁也”。而《诸暨县志》的记载更为传神:“致因忤逆太祖意入狱。待罪之日,作书告别亲旧,仍以忠孝大节之语。卒于狱中,或说系自裁而逝。”

  戴良用自杀为这个传奇故事加上了悲剧的结尾。死后的戴良终于结束了他几十年的“避仕”流亡,回到阔别的家乡马剑,回到他魂绕梦牵的九灵山,和先他八年去世的赵氏夫人团圆。

  戴良“终不仕明”的原因成为后世学者一直争论不休的话题。既然他老人家没有提供标准答案,那么,这种争论必定还将继续下去。我却想,也许原因很简单,只是戴良看不上明太祖朱元璋这个人,戴良说过:“有道即仕,无道则隐。”是朱元璋的无道才让戴良采取了决不合作的态度。▲

文学成就

  诗歌

  戴良虽然隐居却不避世,这使他和很多隐者有着根本的区别。他用大量的诗文状写了元明鼎革时知识分子心中的震荡和感慨,记录了普通人的生活,成为元末明初一个大文学家,声名远播的诗人。 

  戴良的诗“风骨高秀,迥出一时,眷怀宗国,慷慨激烈,发为吟咏,多磊落抑塞之音”。弃学正之职而走时,他写道:“失脚双溪路,今经两度春。不堪飞雪夜,还作望乡人。”隐居四明山,他悲愤自嘲“衣冠随俗变,姓字畏人知”,“地偏惟养拙,岁久未知名”;眼见国家战乱频仍,人民流离失所,他喊出“皇元遘迍邅,海宇咸震荡。兵戈绵岁月,骸骨缠草莽。魑魅在野号,蒿莱没衢长”(《偶书》)。“那堪回首东南地,烽火连年警报闻”。忧国忧民之心,溢于言表。他说自己“老翁丑状固无比,一种孤高差足喜”,他的《自赞》曰:“处荣辱而不二,齐出处于一致,歌黍离麦秀之音,咏剩水残山之句,则于二子,庶几无愧。”表达了宁死不屈,“下不负师,上不负国”的精神追求。

  散文

  有学者认为,相比于诗而言,戴良的散文,特别是人物传记成就更高。元代各行业社会地位排名“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猎七匠八娼九儒十丐”,戴良的笔触几乎触及了所有的等级和阶层,特别是他的儒医道佛以及孝子节妇等的传记,因为内容丰富,人物生动而脍炙人口,在中国文学史上也留下独特的地位。他把自己心中“大道行于天下,万民得以教化”的梦想具体地落实到了文章中。

  戴良对医家情有独钟,《九灵山房集》中就有四个医家的传记,这些文章中,不但有人物礼赞,事迹介绍,还有大量生动奇特的医案实录,甚至有验方偏方,成为后学研究金华医史的不可多得的历史资料。 

  戴良对医家的推崇同他的家学渊源、济世情怀和浙中一带的医学发达不无关系。在戴良看来,医本之于儒,医儒本是一家。儒士志在经世济用,医家以其医术拯人疾苦,儒士以仁治人,医士以仁治病,都是大道中人,不能成良相,那就成良医。其实,这里寄托了戴良在现实生活中不能实现的抱负和理想。▲

作者《戴良》的诗文

胡仲厚为余写陋容诗以谢之

戴良戴良 〔元代〕

世间谁是丹青手,神妙如君不多有。一朝来访逆旅中,戏捉霜毫貌余丑。

人生落地无常身,红颜几日白头新。况当万死干戈际,岂有丰神堪写真。

胡君胡君眼如电,席上乍窥如惯见。三毛既已发天机,五采亦复开生面。

试拂鸾台青镜铜,时时鉴我忧世容。双眉交攒两肩耸,政与此图标格同。

闻说朝家画麟阁,袖公鄂公无处著。不从当代写英雄,却向穷涂绘老翁。

老翁丑状固无比,一种孤高差足喜。里巷从今诧许仙,慎勿取钱盈二千。

哭陈夷白二首 其二

戴良戴良 〔元代〕

老我归来托远林,仙桡犹泛五湖深。身名已喜全离乱,生死俄闻变古今。

悬榻空馀徐孺恨,绝弦真乱伯牙心。无端又向溪桥立,望断秋鸿泪满襟。

和沈休文双溪八咏 其二

戴良戴良 〔元代〕

会圃临春风,春风弄新阳。驱烟入间户,卷雾出虚堂。

响谷鸟将韵,穿林花度香。逶迤动中闺,骀荡经洞房。

逐舞轻靡袖,传歌低绕梁。所悲金玉躯,遂烁佳丽场。

时拂孤鸾镜,星鬓视飘扬。

送人赴广信军幕

戴良戴良 〔元代〕

慊慊促夜弦,翩翩戒晨轴。
临分将列觞,指景念出宿。
羁思无定端,官程有成速。
含思登回陌,抱疢度遥陆。
前峰日衔岫,后蹊风出谷。
欲投近村去,惟见远烟绿。
冰溪渺森沉,玉山郁骈矗。
方远悲路长,逾前叹期促。
边障固优暇,边情易翻覆。
赞政谅匪难,布德在所勖。
古来固疆圉,岂皆藉颇牧?

和沈休文双溪八咏 其四

戴良戴良 〔元代〕

寒来悲落桐,桐生在长林。积叶既阿那,攒条复萧森。

排云正孤立,乘风忽哀吟。朽壤方有托,急霰非所任。

轮囷龙门侧,憔悴峄山岑。不求削成圭,何待裁作琴。

菲薄既非材,固无斤斧侵。

送路理问出使太原

戴良戴良 〔元代〕

使君持节欲何之,好是中原酣战时。
天远储闱淹岁月,云缠杀气傍旌旗。
渭川浪急舟行速,秦树阴深马去迟。
复命东藩还几日,风霜看取鬓成丝。

怀滑撄宁

戴良戴良 〔元代〕

海日苍凉两鬓丝,异乡飘泊已多时。欲为散木居官道,故托长桑说上池。

蜀客著书人岂识,韩公卖药世偏知。道涂同是伤心者,只合相从赋《黍离》。

和沈休文双溪八咏

戴良戴良 〔元代〕

秋至愍衰草,衰草遍平陆。
方晨露染黄,入夜风销绿。
别叶有归声,故蕊无留馥。
劲茎坐自摧,寒丛竦如束。
彼物既如斯,我年宁不促。
已失早生荣,敢冀晚凋福。
何当即去兹,纵浪从所欲。¤

至古城饮冯氏家

戴良戴良 〔元代〕

跋马向斯里,仿佛见乡蒦。
徒知故山近,终嫌归路断。
移疾驻近郊,薄言息短翰。
新知固云集,旧交多雨散。
惟君好兄弟,视我实亲串。
慷慨谈昔游,留连兴累叹。
荒基记歌榭,弃础忆吟馆。
不睹物兴衰,讵知时治乱。
鄙人获良晤,是节牵薄宦。
清卮阻久陪,别袂限长判。
作诗写情虑,聊用慰忧患。

治圃四首 其二

戴良戴良 〔元代〕

长夏罕人事,斋居有馀閒。北窗多悴物,且遂灌吾园。

攒根既舒达,积叶亦葱芊。瓜瓞绕畦长,新葵应节鲜。

抱瓮一回视,生意盈化先。在我岂不劳,即境多所欢。

悠悠千载间,樊生信为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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